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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爱万涅奇卡,我们之间就会有很多故事。

【Aery】Chapter 4

 

Chapter 4

 

1438年11月,王耀在家里长辈的坚持下重新套上了下人跪着送来的新的衣衫,出了那扇紧闭了三年的漆雕大门。19岁的王耀身材越发的挺立修长,长年身居屋内和性别觉醒使得他不经意的在举手投足间掺入了某种蛊惑人心的味道,不女气,却让人移不开眼。他的皮肤也因为太久见不到日光而变得苍白透明,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王春燕一大清早便来到王耀的屋子里替他梳理许久不曾打理的乌黑长发,勾勾挑挑挽出一个简单的髻,用钎了边的红布条裹了再横插入木簪。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掸了掸灰,寻了钥匙开锁,找出一副许久不用的鹿皮手套和白狐毛披风。她拾过一把刷子捋了捋披风上凌乱狐狸毛,给站在一旁的王耀披好。

王耀有些别扭的扯住披风的边缘往怀里掖了掖。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如今突然披上这东西让他全身都不自在。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勾起嘴角冲着有些担忧的王春燕安慰的笑笑,转身面对着门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厚重的门帘。

    鼻尖最先嗅到迎面而来的风雪的凉意。不同于熏香暧昧倦怠的温暖,有些清新甚至是凛冽的冰冷气息使得王耀整个人都颤了颤,浑浑噩噩了三年的身体和头脑迸发出令人雀跃的暖意来。门外依旧是大片的白,有些刺眼的泛着光,如同三年前过早的雪一般让王耀不适的眯起眼。在三级台阶下等待他的是一辆明黄的大马车,王港,任勇洙和本田菊侍立在一旁,抬起头望着他——刺目的红,耀眼的白,深沉的蓝。这是王耀用五官最先感受到的。随之而来的是风雪里夹杂着的一股淡淡的气味,像陈酿一般,丝丝牵扯着散在寒冷的空气里挥之不去。

王耀长叹一口气,低头避开了三人的目光揉了揉鼻尖。一旁的王春燕微微踮起脚来扯起披风上的兜帽来给他戴上。

车夫掀起了门帘,王耀望了望空洞洞的马车内里一头扎进了风雪,在下人的帮助下踏进马车坐在正中,王春燕其次,和王耀挤了挤坐在他身边,王港等一干人继而进入分坐两旁。下人掀起门帘一角低着头在王耀脚边放了一壶香炉、几盒点心和一些出行用的小物件。车夫一挥鞭子长吁一声,马车摇摇晃晃的动起来,渐渐走出了冬日大雪覆盖的皇宫。

 

车里不小,高度足以让王港这般的成年人站起身来,其后还有一个小隔间足以让两人平卧。马车内一颠一颠的在路上奔走倒也说不上难受。王春燕替王耀解了披风挂在一旁,取了脚下的黄铜暖炉用皮草包的严实了递给正偏着头透过斑竹细帘看风景的王耀。王耀顺从的接过来放在腿上,抬眼扫视了一圈沉默的车内,记忆在三年前转了个圈又绕回来。

 

“许久不见了。见到哥哥也没些话想说?”

仍然是一片死寂。只是本田菊有些尴尬的挪了挪脚,任勇洙扁着嘴一副有些委屈欲语还休的表情,而王港却还是摆着古井无波的脸,面无表情的抿着唇转头避开王耀的眼神盯着面前的虚空,身体时不时随着马车的震动晃荡两下。

“都长大了。”王耀长叹一口气,熟悉的熏香味又拥挤进了胸腔里,闷热湿润“港,勇洙,小菊,你们都长高了。”他顿了顿,低头用手指摩挲着膝上的暖炉,热度翻腾着从指尖渗进体内“我早就看开了。大哥现在不比当年,阿谀奉承也没什么好处。朝堂也不是能够安稳坐着的地方,想必这三年你们除了衣食住行,过得比大哥我还要艰难许多。”

说罢,他抬手揉了揉王春燕。这番话下来连最冷静的王港都有些按耐不住了。王耀有些疲惫的冲着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行啦,三年里那么多事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无事不登门,你们今天接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哥,我们……”任勇洙第一个按耐不住跳起来蹦出一句话差点撞破车顶,却只叫了一声大哥便再也说不下去,竟然是用袖子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出来。坐在他身旁的王港紧紧地握着拳头,本来就被冻得苍白的手更加的发白,骨节也重重的突出仿佛要刺破皮肤一般。本田菊沉默了好一会儿,从长长的振袖里取出一匹金丝龙纹卷轴,抖开了递到王耀面前。

王耀的一颗心沉到了水底。

“这是什么意思?”他故作无知的没有从本田菊的手里接过卷轴,瞳孔里闪过嘲讽的光。“长老派你们来的?受够了我三年白吃白喝,现在要赐我于死地?”

本田菊有些慌了,嘴巴张张合合也没吐出半个字,脸倒是先红了起来。“不,Nini,我们没有……这只是……”

“……不是的。”沉默许久的王港开口。他松开手,背靠着车壁双手环在胸前,晃了晃头让有些发黄的头发挡住眼睛。“这是降书。大哥。我们在北边打仗打败了。”

“北边?”王耀皱起眉头。“极北地区终年草木不生,怎么会有人住在那种地方?”

“不、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思密达,”任勇洙终于抹干了眼泪,搓着涔红的脸颊有些结巴的说“是从西北的一个国家来的将军,名字怪得很思密达。”他指了指布帛,王耀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其上标注了红点的名字。“基尔伯德·贝什米特”他轻轻念叨“是。”本田菊接话“‘本大爷是个将军,从俄罗斯帝国的首都莫斯科带兵出发,一路往东为帝国清理叛乱的农民直到最东边的海洋,觉得就这么回去太无聊了所以挥兵南下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不小心打到你们远东帝国的极北边境,然后就胜了。’他的信函里是这么说的。”

王耀皱起眉头,挪了挪身体靠在软垫上,暗暗地有些反感这个将军草营人命,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的知识钝涩而惊愕不已。“沧海桑田啊……”他定了定神,收下本田菊手里的卷轴塞进怀里,隔着衣服拍了拍它“那么这份降书意义何在?基尔伯德的目的又是什么?让远东帝国臣服于俄罗斯帝国?”

本田菊点点头。“他说按他们那边的规矩,如果签署协议时皇帝或者有权威的人不便远行,皇家长子应该代替他们赴往极北边境与他商量具体的供奉事宜。而这份降书则按照他的要求制有两份,由家族长老在上面印下能表示身份的印章,一份我们留着,一份带去给他。Nini手上这份便是要带去给基尔伯德将军做战利品的。”

“是么?”怀里的物件瞬间变得有些沉甸甸了。王耀握了握王春燕有些冰冷的手,把暖炉塞到她怀里。

“你们没有和他说吗,关于我性别的事。”

王港,任勇洙和本田菊具是一怔。他们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了一番,还是由本田菊小心翼翼的用极低的声音开口道。

“在下说了……但是基尔伯德坚持让Nini过去。”

性别,禁足令,战争,降书,突兀的出行。

将所有的一切在脑海里盘算了几遍,王耀一副看清了什么的表情扯扯嘴角,心底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是么……只怕长老们恨不得他看上我,好拿我去和亲吧?”他语气一转竟是带了几分凌厉的味道“一个Omega,还是长子,19岁,距离寿终正寝遥遥无期,和亲却是恰龄。父亲尸骨已寒多年,家里对于‘龙君’的争夺快要按耐不住了吧?恐怕就算这次和亲不成功他们也会找个理由将我处死,到时候通往‘龙君’的道路便再没有阻碍了。”王耀侧靠在垫子上用手支着头把视线投向王港,有些自嘲的开口“只怕下个‘龙君’多半会是你了,港……大哥先在这里道贺一声,只怕我也没那个命活到你登基大典的时候了。”

 

车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港不可思议的望着王耀,扑通一声跪倒把头重重的撞在地上“大哥——”再起来时王港的眼里竟然多了些泪水。十七年处变不惊的人就这么哭了出来。“大哥……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啊!!!”“是啊Nini,港不是那种人,我们都知道的!”“大哥,这个家不呆也罢,干脆我们等到了边境杀出去逃走不就行了?”“我们逃走吧!”“对呀思密达!我们离开王家,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思密达!”“Nini……”

“好啦好啦……”

某种不知名的感情从王耀心底渗了出来,弄得他平淡许久了的心泛出酥麻的暖意,它在胸膛里膨胀的几乎抵住喉咙,令人窒息却不让人反感。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直来直去的……真是让人不放心。”

王耀蹲下来半跪在王港面前,双手抚上他颤抖不止的肩膀。“港……你看,三年前还是个小不点的你现在也该长大了不是么?”王耀的手贴在王港因为泪水而显得湿漉漉的脸颊上,把他低着的头扶起来正对着自己的,琥珀色的瞳孔在看到他因为压抑而死死咬得出血的唇时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用带着薄茧的指腹为他擦去了唇上的一抹红色。“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大哥是逃不掉的,从性别觉醒的那一刻便已逃不掉了。大哥很高兴你觉醒成了Alpha,因为这样一来就算我死了,我们家也后继有人了。”王耀就着这个姿势有些别扭的把王港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呢喃着。“人生在世必有一死,大哥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可是你不应该死。”

王港颤抖着伸手像是要折断王耀似的抱着他的腰,力道之大让王耀吃痛得轻呼一声。王港抬起头,用低沉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盯着王耀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要保护大哥。我要让危害大哥的人付出代价!”

“用什么保护我?用你的血肉之躯吗?”王耀呵斥一声“你可知王家一年所受俸禄多少?王家每年在民间遍布的耳目多少?投入军需培养将领又有多少?大哥知道你武功好,可天下武功比你好的人又岂能用千万度量?离开王家的庇护,你又有多少私禄能在这个社会里吃饱穿暖?王家派来刺杀我的人你又能抵挡几波?”他起身把惊愕的说不出话的王港撇在一边,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港,‘龙君’的位置你必须坐。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否则,就你们现在的样子,加上你们三个一起也只能是无稽之谈。”

一瞬间三人脸上露出了几乎是绝望的表情。跪在地上的王港的手紧紧地攥着,嘴几张几合却是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港,”一旁坐着的王春燕开口。“大哥说的对。如果不能扭转时局,就要从根本改变它。”她扫了一眼车内。“成为‘龙君’,让小菊和勇洙辅佐你。现在远东帝国所缺的无非就是能与俄罗斯帝国抗衡的军力。你从每年的俸禄里多拨些钱,让心腹去办便是。”她顿了顿又继续道“等到你军力充沛有了威信就可以整顿朝堂。那帮固执己见的长老们……看在他们是长辈,出钱打发了便是。至于不听话的,杀了也罢。”

王耀有些惊愕的望着王春燕。感受到了视线,王春燕偏过头,对王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Nini,港,姐姐说的对,仁政已经不能生存了。”本田菊起身扶着王港的肩膀。“在下同意姐姐的策略。”“我也同意思密达!”任勇洙也站起来。

王春燕松了口气,扯了扯王耀的袖子想让他回过头来,但王耀没有理睬她,依旧低着头背对着他的三个弟弟们。

“大哥……”

王港挣扎着起身,身体随着马车晃荡了几下站稳了,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

他走到王耀背后,伸手轻轻圈住王耀有些单薄的身体,脸埋在他肩胛处,紧贴着王耀乌黑柔软的发。

王耀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我会成为‘龙君’。我会把我的军队训练成最强的。”王港闷闷的开口,像是做出某种承诺似的咬紧牙关。“我会把那帮讨厌大哥的长老全都赶走。我会把那群异邦人打的落花流水。”他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车厢,目光里凝结出某种浓厚渗人的仇恨和愤怒。“如果那是大哥你的意愿我便会去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耀不语。他抬手覆在王港搂在他胸前的手上拍了拍,又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转过身缓缓地把他推开。

“……我累了。”王耀转身走进车厢后的隔间放下门帘,声音隔着木板传出变得沉闷。

“港,勇洙,小菊……”王耀脱去靴子踏上高了一小截的地铺,背靠墙壁盘起腿坐下。“你们送到边境便回去吧……让燕子陪我就好了。”

“大哥……”

“我意已决。”

 

门帘外渐渐传来悉悉索索的低语声。王耀松了口气扯下手套随手扔到隔间一角,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他把头埋在被子里,熟悉的黑暗和窒息感接種而至。王耀抱起腿蜷成一团咬住自己的袖口,被子上隆起的轮廓渐渐地从最初的颤抖变成了大幅度的战栗,他的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渗透进温软的白色棉被。

 

门帘外的车夫垂着头,藏在斗笠下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他从蓑衣里抽出一张纸条用木炭划了几笔,身体往外一探够出挂在车底隐蔽处的一只装着雪雕的笼子,把纸条叠了几叠塞进雪雕腿上的小竹筒里,打开笼门把它放了出去。白色的雪雕在风雪里长鸣一声展翅往北,渐渐隐没在四周白茫茫的风雪里。

车夫笑了一声,挥起鞭子啪的一声打在马身上。马加快了脚步奔往北部连绵的山。山的那一边狼烟高窜,白发红眸的人坐在中央的帐篷里有些烦躁的打发了喋喋不休的军官们无聊的靠在椅背上翘起腿,伸出右手用手指戳弄着桌子上一只肥肥的黄色金丝雀。

“喂,肥啾,本大爷要无聊到什么时候?”

“啾——”鸟儿张开短小的翅膀扑腾两下。

基尔伯德用指腹顺了顺它的冠羽,有些厌恶的耸耸鼻子,他举起左手握住胸前冰冷的黑色生铁镶银边十字,直到用自己的体温把它捂热了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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