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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ian Summer/回暖】Chapter 3

Chapter 3

 

橙黄色的钨丝灯下,热腾腾的水蒸气弥漫在整个浴室里。

骨折还未痊愈的右手正勉强攥着花洒,花洒微微震动着,发出水柱喷出时的嘶嘶声。一股细细的水流顺着花洒的柄滑到手腕,将深蓝色的骨折固定带浸湿了一小块。

一只手覆盖在卷曲的棕色头发上,水在这只手的手背上流淌,与凸起的青筋重叠交叉。如同在渡轮前领泳的海豚般,五根手指扎入那头棕色卷发里,蠕动、揉搓,再抬起,再潜进去,不厌其烦地往复。水顺着指缝没入那头棕发,再顺着头皮淌到后颈,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

水流的声音回响在浴室里,肥皂象征着干净与整洁的香味令人神清气爽。

Hannibal Lecter耐心地为Will Graham清洗过两次头发。他直起腰,拿起膝上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Will的发根、前额、耳廓、耳背与脖颈,这才拉响铃铛让护工进来带走睁着眼睛轻微呓语着的Will,然后站起身来脱去骨折固定带换了一套新的,对着镜子整理自己。

如果Francis Dolarhyde所用的是猎鹿刀、剖鱼刀、或任何一种中长刃的格斗匕首,他的刀刃极有可能会在捅进Will脸颊时割伤甚至切断他的脑干,永远地结束他的生命;即便他的第一次攻击没有得手,他的刀刃也极有可能会在插进Will右胸口时穿透他的肺和胸腔,让他窒息,亦或是割断上胸肌的肌肉纤维,永久地残废掉他赖以生存的右臂。究竟是Francis太过自负,认为他一定能够凭借超越红龙的力量与Chesapeake Ripper和Special Agent Will Graham搏杀并获胜?还是他也和Hannibal一样,意识到The Great Red Dragon的死与Chesapeake Ripper的死是无法更改且不可避免的事实,所以才愿意以这种方式做出让步,好让Hannibal和Will尽快终结他剩下的、无法和Reba在一起的生命?

Hannibal不是没有做出推测过。然而在Francis死后,这样漫无目的的揣测似乎变成了某种没有意义的行为。他便放松了警惕,不再认为这位独树一帜的艺术家有第二次起死回生的机会,也不觉得他会抱有即便死去也不让生者安宁的意愿。

水蒸气久久无法散去,湿热的感觉开始让人不适。水雾凝结在Hannibal面前的镜子上。Hannibal站在镜前,褪下挽到左手肘的袖子——袖口不可避免的湿了一些。他叹了口气,垂下头慢慢扣好袖口,张开右手仍有些肿胀的手指稍稍活动了一会儿。

右前臂处的酸麻感依旧十分明显,每每手指有所动作他都感觉到钢钉在皮下抵着固定带挪动,这感觉对一向等待躯体自然愈合的Hannibal来说颇为新鲜。他从裤袋中掏出药盒,取了一片布洛芬放在舌头中央,俯身在水龙头接了一口水吞服它。

“Doctor, Mr. Verger is waiting.”

几步之外,Mason派来的“保镖”嚷道。他身高得有六英尺半,满脸横肉,一身肌肉绷得快要跳出来似的,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挖苦。他手中端着一柄突击步枪,握着枪托的指节隐隐发白。

Hannibal抬起头,瞥了一眼那人在镜子中朦胧的倒影,转身出了门。

 

正午前暴雨下了又歇、歇了又下,屋内的气压低得令人喘不上气。窗外阴沉沉的,仿佛又有一场大雨伺机而动,不让伤筋动骨的人好过。在这样的天气里,房间中一人多高的对着花园的飘窗完全派不上用场。米白色的墙壁与为数不多却极为精致的几样摆设让Hannibal在心中将它列为这栋宅邸里寥寥无几的“令人赏心悦目”的房间之一。房间右侧,Will Graham躺在一架的移动病床上,手和脚被牢牢罩在捆了两根束缚皮带的薄被里。而Mason的私人医生则从左侧推来一架连接显示器的仪器,他将它置放在Will身边,插上电源,再掀开Will Graham前额处的头发,在他额头与几处头皮上涂抹凝胶,这才在他头部对应的位置接上整整十八根电极。或许是因为凝胶的缘故,Will突然拔高了呓语声,不过敬业的医生只瞥了他一眼便不为所动。他开动机器,等待反馈结果。

“Welcome back, Dr. Lecter.”

耳畔传来脑电图开始形成时尖锐的提示声,十八条的波纹开始在屏幕上显现,绿色的波纹以各自的频率、幅度跳动起来,仪器每两秒发出一次滴滴声。

滴滴。

“Welcome back, Will.”Hannibal的唇蠕动着低声呢喃。滴滴。

“我回来了吗?”

滴滴。

在一扇单向防弹玻璃墙后,Hannibal颅内响起一道犹如渐强音符般的蜂鸣声。

伤痕累累的Will Graham从Hannibal左侧投来疑惑的凝视,滴滴,仍旧身着于海边别墅中所穿的衬衫,仍旧暴露着右侧脸颊的伤口。

流不完的血。

滴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在这里。”Hannibal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他直视着房间里的另一个Will Graham——滴滴——干净的,脆弱的,意识模糊的,正因为一阵阵刺耳的提示声而战栗的。“即便……”

“即便我仍然在犹豫,要不要与你同行。”滴滴。

Hannibal轻蔑地翘起嘴角,似乎是在质疑Will的话语,滴滴,随即垮了脸色,既没有出言否定也没有肯定Will的说法,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滴滴。

仪器右端缓慢地打印出一条印有二十多段曲线的纸。Hannibal眯起眼睛,以其有限的视野尽力解读那些曲线的含义,站在床边的医生则不急着去揣摩他病人的脑电图,只是本着职业原则将右手搭在自扫描开始便不住抽搐的Will Graham的右手上,施舍他片刻作用都无的少得可怜的安抚。

滴滴。

“我什么都没有选择,Hannibal:我登上你的车,是因为如果不跟随你就无法继续后续的计划;我和你一起杀死Francis Dolarhyde,是因为如果我不进行反抗他就会杀死我;我拉着你跳下悬崖,是因为我厌倦了在你和Jack Crawford之间左右为难——这和你的暗示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你的引导,我甚至可能会在枪杀你之后饮弹自尽。”

一道听起来尤其近的雷声在窗外炸响,风声乍起,雨水狂乱地拍打下来——森林的树冠、草场上为数不多的草叶、屋外的白石子地,那镇聋欲溃的响声由远及近。终于,雨点攀上了飘窗最低处的一格,仅两秒钟便将整个窗户上的所有玻璃都拍出湿痕,密集的雨丛让隔着两层玻璃窗的Hannibal都感觉到湿气与凉意。这不像是一场会在冬季落下的暴雨。

在风声、雨点拍打玻璃声与远处隐约的又一道雷声中,仪器的提示声终于停止了。

“我在自我放弃。”“他在欺骗您。”

Mason Verger的声线与Will Graham的同时炸响在Hannibal耳边。Hannibal倏地回过神来,转过头,Mason正毫不躲闪地回望他,嘴角挂着放肆的笑容,继而偏转视线盯着房间中的Will。

无人不会因为这幸灾乐祸的笑容而感到恼火。

“他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脸颊的伤口只会留下一道疤,肩膀的创口也没有伤到动脉和韧带,除此之外全部都是割伤和淤青,他的肉体甚至比您痊愈得都要早。我的医生说他的大小脑、脑干和脊髓完好无损,连脑震荡都没有您的严重——亲爱的医生,您难道没有仔细查看他的体检报告么?”Mason双手拄着拐杖,斜睨着Hannibal。

“人脑是很奇妙的存在,无人敢宣称自己百分之百了解它的运作方式,即便是当代医学界最广为人知的几位巨擘也不例外。”Hannibal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眼睛,他很清楚Mason在暗示什么。“即便是很小的碰撞也会引发意料之外的严重后果,而且我并不觉得这病症可以伪装到足以欺骗过仪器检测的地步。”

Mason撇撇嘴,后撤右脚冲着Hannibal行了一个夸张的躬身礼算作道歉,随即按响了玻璃墙壁旁的对讲器。“先生,请将脑电波图和报告直接送到Dr. Lecter的手上,谢谢。”他的礼貌出乎Hannibal的预料,而可怜的私人医生似乎也因为雇主不同寻常的恭谨语气而受到了惊吓,飞快地从Will身边起身走向档案柜。Mason显然对此乐见其成,因为在接下来的数分钟里,Mason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神情观察诊疗室内焦头烂额地整理数月来的观察记录与寻找脑部CT的医生,直到Hannibal主动走进房间去提出要协助这位可怜的同僚才稍稍收敛了些。

他的私人医生没有注意到Hannibal在踏入房间后锁上了那扇门。

Mason抬起左手撑在玻璃上,睁大眼睛,努力记住他所看到的一切。

青灰色的云层又厚又低,远处林场的树冠在四扇窗户之间起伏,蔷薇花园早已枯萎,窗脚处的一排蕨类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却因昏暗的天色而显得毫无生气。雨已经停了,玻璃上仍挂着水珠,灌木的轮廓在水痕里变得扭曲又模糊。白炽灯将这间屋子照得比外面还要亮堂一大截,病床上的Will Graham在仪器提示声停止之后安静下来,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为他梳洗的时间安排在每日睡前,Dr. Lecter也只来得及在医生为他做脑电波之前替他草草洗了次头发而已,Will下颌处稀稀拉拉的胡渣在他喉咙上方投下一块浓重的阴影。

哦,不,现在可不是观察FBI特别调查员Will Graham的时候。Mason扭过头——

在白色的灯光下,Hannibal Lecter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毫无防备的可怜人,用浸满蒸馏水的医用纱布紧紧捂住他的口鼻。

“——”

可怜的医生像撞入蛛网的飞蛾一般挣扎起来。Hannibal用左手掐紧医生的下半张脸,用蜷在胸前的右臂抵着医生的后腰将他按在单向玻璃墙上——与自己注视,一对惊恐的眼睛望向另一对惊恐的眼睛,医生的膝盖在墙上砰砰直撞,他的双手被压在自己的身体底下动弹不得,扭曲得像死鸡的爪子。Hannibal耸起右肩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医生瞪着双眼流下了眼泪,鲜红的血逐渐从白色的纱布之间洇出来。Hannibal压碎了他的鼻梁。

Mason的拐杖咣啷一声倒在地上。

……太美好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而感到恐惧?Mason猛地扑到二人所在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几乎要将整张脸都压在映射着Hannibal面孔的那面玻璃上,好一会儿之后才伸出颤抖的左手按响对讲器——垂死的哀号带着电流通过时的沙沙响声传了出来,Mason的鼻腔中迸出几个急促的气音。

“一切都好吗,亲爱的医生?”

Hannibal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他瞥了一眼扬声器所在的位置,松开手,让怀中已经快要窒息的医生贴着墙壁滑落在地板上。“是的。我们需要一些时间独处。”跨过满脸是血、仍抽搐着大声咳嗽的家伙,Hannibal朝那扇被锁住的门走去,先Mason一步打开门上探视用的小窗。

Mason费力地挪动两条无力的腿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迎头撞上自Hannibal那双淡褐色的眼瞳中投射而来的堪称温柔的目光。

“我需要一件拘束服,5ml的一次性注射器,东莨菪碱,赛洛西宾。”Hannibal说,声音又快又轻。

“如您所愿。”Mason战栗着回复,眼底的狂热一览无遗。“我很担心您的右臂……我认为您需要助手!”

“感谢您的体贴。”Hannibal笑了一声,眼角的笑纹随之浮现出来。Mason心中随之洋溢起惊喜的情绪,他期盼Dr. Lecter会打开门,邀请他加入这场暴行,但Hannibal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在我的右臂痊愈后,请允许我招待您共进晚餐。”他说,随即闭合探视窗,再一次走到那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可怜医生身边,将潮湿的纱布摁在他一塌糊涂的脸上。单向玻璃墙的反射面倒映出Hannibal的侧影。略去他的便服、行动不便的右臂和手头正忙着的事情,他看上去仍像是个正蹲在地上抢救病人的医生。

Mason绝不仅仅会按照吩咐乖乖拿来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会画蛇添足,亦或者是决然地跳出计划外、完全不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Hannibal深谙Mason的不稳定性——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对此他颇有微词,可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

病床上的Will Graham很安静,胸膛低低地起伏,像是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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